――段逸山教授在“名师研究室”教学活动中谈教学心得
课堂讲授要贯彻一个“通”字，以求传播知识，把握方法，活跃气氛。具体来说，有“三通”。
第一“通”是融会贯通。
这是从教学内容上对教师提出的要求。目的是加深理解，扩大见闻。涉及字词句、相关文化等。对所讲内容要前后串联，并注意挖掘句下之意，所谓着眼于句面，推求于句外。就贯通的范围来说，可以包括三个方面：
首先，对所讲章节内容融会贯通。
即拿经常讲的《扁鹊传》来说：
四个“�”字：“�与语曰”、“不出三日必�”、“有�”、“君有疾在肠胃�”；三个“更”字：“容貌变更”、“以更熨两胁下”、“更适阴阳”。是谓一词多义。
“望见桓侯而退走”，细视曰瞧，近视曰看，远视曰望，从中可品味扁鹊望诊之技。
“舍客长桑君过，扁鹊独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即所谓慧眼独识、惺惺相惜。
“为医或在齐，或在赵。在赵者名扁鹊”，那么在齐名何？名卢医，《史记正义》：“号卢医，今济州卢县（山东济南一带）。”故后世又称卢扁。注意莫视扁鹊、卢医、卢扁为三人。
扁鹊与中庶子在虢宫门前的一段对话，前人有视其为高下相形之范例，即以“喜方”之中庶子之“下”，映衬扁鹊之“高”。此犹《三国演义》以鲁肃之敦厚映衬孔明之精明，是谓水落石出，而以周瑜之狡黠映衬孔明之聪慧，是可谓水涨船高。
“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齐勃海秦越人也……”，是两人之言而省曰字例，俞樾《古书疑义举例》专设其例，《灵枢》、《难经》等并有其例。不明其例，两人之言易惑为一人之言。
“信巫不信医”为“六不治”之一，可联系分析“�”、“�”二字。
“臣闻上古之时，医有俞跗”，俞跗有八名：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音臾附。”《汉书•艺文志》有“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图书集成》引《韩诗外传》作“�跗”，《周礼•疾医》郑玄注作“揄付”，刘向《说苑•辨物》作“俞付”，杨雄《解嘲》作“臾跗”，《太平御览》作“俞附”。“俞跗”的八种写法，实际上都由“愈腐”转写而成。以“愈腐”即治愈垂危之人的意思，来形容其医术之高超，并可借此带�联绵词的基本特点。
又如讲《本草纲目•原序》，一开篇，不妨先说说李时珍请王世贞作序之由。《本草纲目》是医药鸿篇巨著，而王世贞并非医药学的行家里手，在交通很不发达的明代，李时珍别“无长物”，带着沉重的52卷抄本，千里迢迢地从湖北蕲春奔波到江苏太仓，既反映王世贞作为后七子领袖的声望，又显现李时珍“以托不朽”的企盼。既如此，则王世贞所作之序是否与其声望名实相符，李时珍的企盼有否实现。借此开场，学生将饶有兴趣学习这篇课文。
颈次，与教材其他章节内容融会贯通。
如前面讲一词多义问题，也可适当归纳多词一义。如《大医精诚》之“含灵”，《新修本草•序》之“凡庶”，《黄帝内经素问注•序》之“黎元”、“蒸人”，《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序》之“兆庶”，《类经•序》之“赤子”，《宝命全形论》之“黔首”等等，都为百姓义。他如表示“疾病痊愈”义、“时间短暂”义的词语都较多，遇到一处，前后联系，反复刺激，实可加深学生的印象。
除了一词多义与多词一义外，也可留意提示同类词。比如动作词语，《皇甫谧传》的“抽簪”、“振褐”、《丹溪翁传》的“拂衣”，《类经•序》的“指诸掌”，《景岳全书》的“袖手”、《医案六则》的“敛衽”、“敛手”、“噬脐”，《医话四则》的“束手”等等。又如数字词语，《扁鹊传》的“六不治”，《华佗传》的“五禽戏”，《皇甫谧传》的“三牲”、“四海”，《丹溪翁传》的“三纲五纪”，《明处士江民莹墓志铭》的“九原”，《<汉书•艺文志>序及方技略》的“七略”、“六艺”，《伤寒论•序》的“九卷”、“八十一难”、“三部”、“九候”，《外台秘要•序》的“十全”、“三代”，《黄帝内经素问注•序》的“三坟”，《类经•序》的“两仪”、“三才”、“五内”、“三垣”、“四大”、“五宫”、“二竖”、“九法”、“十三经”，《温病条辨•序》的“知十”、“举一反三”，《宝命全形论》的“九野”等等。
《黄帝内经素问注•序》：“惧非其人，而时有所隐。”可联系《扁鹊传》长桑君“出入十馀年，乃呼扁鹊私坐……”，所谓“得其人乃授”。
《汗下吐三法该尽治病诠》：“粗工之治病，或治其虚，或治其实，有时而幸中，有时而不中。”可联系《华佗传》“耳目聪明，齿牙完坚”，说明分承的概念与分类，同时自然要提示应从张从正学术主张的角度加以理解。若讲《秋燥论》时，可结合“所以春、夏、秋、冬孟月之脉，仍循冬、春、夏、秋季月之常，不改其度”，联系上述两篇分承例，说明分承的分类与分级。
胸末，与教材以外的相关内容融会贯通。
包括中医古籍与传统文化方面的相关内容。
“终日，扁鹊仰天叹曰”，《素问•脉要精微论》“言而微，终日乃复言者，此夺气也”，并谓良久；《易•乾》“君子终日乾乾”，《论语•阳货》“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并谓整日。王念孙《读书杂志•史记第五》有“终日”条。
《大医精诚》：“不得道听途说，而言医道已了。”可联系《�经•序》“心中易了，指下难明”，使学生加深理解“了”的两个重要义项。
《皇甫谧传》“扶舆就道”，教材未注，而易惑为扶车舆，有的教材就注为“支撑着登车”，实不知其为鱼部叠韵，勉强扶持义。《韩诗外传》卷十：“茅父之为医也……发十言耳，诸扶�而来者，皆平复如故。”刘向《说苑•辨物》：“苗父之为医也也……发十言耳，诸扶而来者，举而来者，皆平复如故。”《后汉书•宋均传》“集解引沈钦韩曰：“扶�乃汉晋人常言。”《三国志•魏志•管宁传》：“又年疾日侵，有加无损，不任扶�进路，以塞元贞。”
《串雅•序》与《温病条辨•序》的落款并有“既望”语，《灵枢》史崧序（教材文选第11篇课外阅读）有“望日”语，《幼幼新书》李庚序有“几望”语，可串联起来说明“望日”、“既望”、“几望”的含义。
《丹溪翁传》记载朱丹溪治小便不利，不用通下之常法，却用催吐之变法。丹溪据右寸弦滑，诊为肺有积痰，而肺属上焦，膀胱为下焦，上焦闭则下焦塞，比如水滴（注水以供磨墨用的文具，也称水注），必上窍通而后下窍之水出。是谓提壶揭盖，属下病上治法。可联系《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食已即吐者，甘草大黄汤主之”，此乃肠胃实热，浊气不降，以致食入即上逆而呕。大黄甘草汤清实热，并除肠胃积滞，实热、积滞一除，不治吐而吐自止。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呕吐》有“呕吐，得小便通少缓”之说，故治呕每以苦辛降逆为主，酸苦泄热佐之。此并属上病下治法。上病救下，下病救上，似出常规之外，而合乎情理之中，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实际讲授时，往往不必区分篇章内外，甚至教材内外的内容，只要有利于学生加深理解，扩大知识面，可以综合挖掘取用。
第二“通”是心灵相通。
这是从教学方法上对教师提出的要求。学生听课多，睡眠少，有时容易打瞌睡，因而要根据讲授内容挖掘一些既可增长知识，更能提起精神的素材。
比如《本草纲目•原序》王世贞说读《本草纲目》“如入金谷之园”，可以联系《世说新语•汰侈》所载金谷园主石崇斗富事：“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武帝，恺之甥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既可引起学生的兴趣，也能反映王世贞作喻的用意。
《病家两要说》“废四诊者，犹瞑行之瞎马”，也可联系《世说新语•排调》载殷仲堪与桓玄、顾恺之等人所作危语，即使人害怕的话。桓曰；“矛头淅米剑头炊。”殷说：“百岁老翁攀枯枝。”顾云：“井上辘轳卧婴儿。”殷有一参军在坐，插了一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比较而言：用矛头洗米、剑头烧火，并无实质性的危险，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攀登枯枝，势必要坠地受伤；辘轳转动，婴儿将落入井中；而人是盲人，马是瞎马，时为夜半，境为深池，如此典型的人、马、时、境集中一起，无异是危语之最。
另有“圯桥杰竖”。
讲《<素问>校记四则》，必提俞樾，可以从曾国藩的门生说起。曾国藩门生众多，最得意的有两个，一是李鸿章，一是俞曲园。曾国藩评价二人都有“拼命”精神：“少荃（李鸿章字）一生拼命做官，荫甫（俞曲园字）一生拼命写书。”李鸿章人所皆知，位至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武英、文华二殿大学士。俞曲园所撰各书，总称《春在堂全集》，多达二百五十卷。《群经评议》、《诸子评议》、《古书疑义举例》乃其代表作。后者对古书中具有疑义的文句归纳综合成八十八种条例，内容涉及语法、修辞、校勘等，字数虽然不到八万，但是影响极其深远。是书一出，仿效者纷纷，且多为名流。若刘师培《古书疑义举例补》、杨树达《古书疑义举例续补》、马叙伦《古书疑义举例校录》、姚维锐《古书疑义举例增补》等等，今人徐仁甫也有《广古书疑义举例》，大有《七发》开创“七体”之风。俞樾饱读经史之余，还撰有涉及医学的《读书余录》、《枕上三字诀》等。《读书余录》对《素问》中的疑难词句作了四十八则校记，考据确切，多为今人采纳。后经俞鉴泉改定，更名为《内经辩言》，近人裘吉生收入所纂《三三医书》。
《类经•序》两处提到十三经，不妨要学生共同坐着凑十三经的具体书名，板书可分四行：《诗》、《书》、《易》；春秋三传��《左传》、《公羊》、《�梁》；三礼��《礼记》、《周礼》、《仪礼》；记载至圣言行的《论语》、记载亚圣言行的《孟子》、国人讲孝道的《孝经》、看不懂就读《尔雅》。
他如固定结构、词语的出现位置与搭配关系等等，也可采用类似归纳法。
第三“通”是触类旁通。
这是从教学目的上对教师提出的要求。这也是“鱼”和“渔”的问题。
比如《新修本草•序》：“饮食伺衅，成肠胃之眚；风湿候隙，遘手足之灾。”《串雅•序》：“质其道，颇有奥理，不悖于古，而利于今，与寻常摇铃求售者迥异。”引导使用语境制约法。
《伤寒论•序》：“赍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不失人情论》：“或尊贵执言难抗，或密戚偏见难回。”引导使用对举确定法。
从文意理解，剖析脉络的角度来看，《温病条辨•序》全文可作为范例使用。
第21课的课外阅读《儒门事亲•补论》“夫人之好补则有无病而补者有有病而补者无病而补者谁与上而缙绅之流次而豪富之子”。有点学生断为“夫人之好补。则有无病而补者。有有病而补者。无病而补者谁。与上而缙绅之流。次而豪富之子。”误断的关键是误解“与”字。不妨从两个方面提示：一是下文既然以“次而豪富之子”为一句，则上文断成“与上而缙绅之流”，妥贴吗？二是让学生想想“与”除了并列连词的用法外，已学课文中还出现过什么用法。学生首先会说介词“同”、“跟”之类，有的可能还会说“参与”等等。若别无其他说法，可提到《类经•序》，进而引�“其何裨之与有”句。
教学处
2007.1.30
